真假拼凑币的司法定性

  　　近年来一种以真假币组合为特征的新型假币在我国大量涌现，为行文方便，笔者将此种新型假币称为真假拼凑币。从发案情况看，真假拼凑币主要见于百元钞，制作手法五花八门，不胜枚举，常见的有以下数种：（1）将人民币一揭为二，正面保留，背面粘贴上假币；（2）将人民币约二分之一处裁切掉，粘贴上对应假币；（3）将人民币局部揭开，正面保留，背面从水印部位与人民大会堂主图景结合处揭去，粘贴上假币；（4）挖去人民币光变油墨面额数字，粘贴上假的光变油墨面额数字；（5）揭去正面头像部分，粘贴上假币；（6）将人民币水印部位的四分之一部分裁切掉，粘贴上相应假币，在横冠字号码处粘贴上小面额的冠字号码或者涂抹磁性材料，以此欺骗磁性检测；（7）将人民币不同部位裁切掉，粘贴上对应假币，粘贴上的假币故意撕裂开缝，让人产生属于正常残损人民币粘贴的错觉。

  　　真假拼凑币就其基本材料而言，亦真亦假，故有业内专家将之称为伪造货币、变造货币之外的第三种假币，即“伪变造货币”，而刑法只规定了伪造货币和变造货币犯罪，这就给司法实践带来了难题。制作真假拼凑币究竟应以变造货币还是伪造货币处理，不仅直接关系到司法定性的准确与否，而且还关系到刑事打击的力度和有效性：从两个罪名的法定刑规定看，一个是死刑罪名，一个最高刑才十年有期徒刑，伪造货币罪的处罚远重于变造货币罪。

  　　二、处理意见

  　　笔者认为，对于同时采用伪造和变造两种手段、非法制造真假拼凑币的行为，应当依照刑法第一百七十条的规定，以伪造货币罪定罪处罚。理由如下：

  　　第一，真假拼凑币总体上属于伪造的货币。关于伪造货币和变造货币的定义，主要见于两个法律文件：一是1994年的《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办理伪造国家货币、贩运伪造的国家货币、走私伪造的货币犯罪具体应用法律的若干问题的解释》。据此司法解释，仿照国家货币的图案、形状、色彩等非法制造假货币，冒充国家货币的行为，属于伪造货币行为；对国家货币采用剪贴、挖补、揭层、涂改等方法加工处理，使国家货币改变形态、升值的行为，属于变造国家货币行为。二是2003年的《中国人民银行假币收缴、鉴定管理办法》。据此部门规章，伪造的货币是指仿照真币的图案、形状、色彩等，采用各种手段制作的假币；变造的货币是指在真币的基础上，利用挖补、揭层、涂改、拼凑、移位、重印等多种方法制作，改变真币原形态的假币。两个法律文件的规定，虽然在表述角度和个别措辞上略有差异，但本质意思高度一致，从中不难得出结论：伪造的行为实质在于仿照真币，从无到有；变造的行为实质在于以真币为基础改变其形态。伪造和变造两者的区分，或者说变造行为的具体界定，关键在于把握两个“同一”：一是假币的用材与真币同一。变造货币的基本材料必须完全取自于真币，这一点从上述两个法律文件关于“对国家货币……”、“在真币的基础上”等表述以及所列举的六种具体变造手法可得以推断。二是假币的性质与真币同一。对真币形态的改变，必须确保不损害真币同一性质。比如，将金属币溶解后制成其他货币外观，则属伪造而非变造。据此，真假拼凑币虽然存在局部变造，但总体言之，应当认定为伪造的货币，因为真假拼凑币既有真币的成分，也有伪造的货币的成分，并非完全取材于真币，在用材上与真币不具有同一性。

  　　第二，对制作真假拼凑币的行为按伪造货币处理符合立法本意。当前多数国家如德国、法国、意大利、日本等的刑法均将伪造货币和变造货币规定为一个犯罪，适用一个处罚标准。区分伪造货币和变造货币，规定两个罪名，适用不同的处罚标准，是我国刑事立法的一个特点。考察立法背后的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受行为方式的限制，变造货币的数量一般远远少于伪造货币的数量；二是在真币的基础上进行加工，行为人需事先投入一部分真币，变造货币所能牟取的非法利益要相对小于伪造货币。正因如此，对变造货币罪的刑罚规定远轻于伪造货币罪。而在真假拼凑币中，该两方面的情形均不复存在：首先，借助于伪造的货币，真假拼凑币批量制作成为可能，而且，由于难以辨认，特别是机具难以识别，真假拼凑币正日益成为假币犯罪分子的新宠；其次，一些真假拼凑币中真币比重极小，除了机具识别所需的少数关键部位之外，绝大部分系伪造的货币。所以，对此类行为以伪造货币罪从严打击，符合立法本意。

  　　第三，退一步说，即便认为真假拼凑币中确实存在变造行为，但因单一的变造行为明显不能全面评价真假拼凑币这种特殊犯罪，其中伪造行为需另行评价，故真假拼凑币犯罪同时触犯了伪造货币和变造货币两个罪名。根据想象竞合犯择一重罪的处断原则，真假拼凑币犯罪也应当以伪造货币罪定罪处罚。

最高人民法院： 刘为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