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复性司法的缩影：摩西案与量刑圆桌会议

【出处】本网首发
【关键词】司法；会议
【写作年份】2011年


【正文】

过去的几十年里，直到如今，恢复性司法运动（Restorative Justice）已经在西方国家颇具影响力。即使像美利坚合众国这样一个惯于使用严刑的国家，也难逃这一飓风一般的影响。恢复性司法一直深刻地影响着西方国家的刑事司法，并促使它们走上了犯罪预防的模式。2000年，第十届联合国犯罪预防与犯罪待遇大会上，通过了“要求各成员国扩大恢复性司法的使用”的宣言。由此，在世界各国，便又引发一场声势浩荡的恢复性司法运动。眼下，这股运动也在中国的大地上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恢复性司法的定义是由英国犯罪学家托尼·马歇尔（Tony Marshall）最先提出。他认为，恢复性司法是一种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所有与特定犯罪有关的当事人走到一起，共同商讨如何处理犯罪所造成的后果及其对未来的影响。这一定义在当时具有一定的代表性，但却缺乏应有的操作性。后来，加拿大学者苏珊·夏普提出恢复性司法五要素：一是鼓励充分的参与与协商；二是寻求愈合因犯罪而造成的创伤；三是寻求充分和直接的责任；四是寻求整合已经造成的分裂；五是寻求强化社会以预防进一步的伤害[1]。苏珊·夏普的五要素，使得恢复性司法的定义及其内容得以完善且易于操作实施，对以后恢复性司法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

　　恢复性司法的起源之一，是文献中引用最多，也是影响最大的1992年加拿大菲利普·摩西（Philip Moses）案。摩西是一位26岁的加拿大原住民男子，他因为用棒球棒威胁一位警官而被起诉至法庭。在此次被量刑之前，他已经被定罪43次，合并执行七年监禁。然而，现有的体系在防止他再犯罪方面的努力却屡屡遭受无情的失败，部分的原因是他滥用毒品。对此，加拿大育空（Yukon）地区法庭的巴里?斯图尔特(Barry Stuart) 法官决定宣布休庭，并创举性地召开了量刑圆桌会议。这是一个由三十人组成的圆桌会议，参会者包括加害人的家庭成员、土著民族成员和警官。圆桌量刑会议中，法官不再听取刑事律师或辩护人的意见，而是根据会议参与成员的建议决定量刑。对此，斯图尔特（Barry Stuart）法官对他的新做法作出了评论。他说：圆桌会议史无前例地打破了由律师和法官支配法庭的传统：参会的每一个人都必须发表意见。圆桌会议撇开安逸，不再通过模糊、复杂的专业术语来回避困难问题[2]。最后，遵照量刑圆桌会议的建议，摩西被法庭判处缓刑，并被要求重回家庭，回归社会，与家人一起进行一次长途旅行。然后，要求摩西参加一项针对原住民酗酒的治疗活动。

　　可以说，巴里?斯图尔特(Barry Stuart) 法官对摩西（Moses）案的决定是独具创造性的、很有胆识。但是我们看到，在量刑圆桌会议中，会议的焦点几乎完全地集中在犯罪者的回归社会上，而没有，或者说几乎不对受害人的伤害救治问题进行足够的关注和讨论。尽管在本案中，斯图尔特法官提到了会议的量刑得到了当地警方的帮助，但他并也没有提及受摩西威胁的警官，也就是受害人是否参加了圆桌会议，是否赞同如此量刑。那么，是否需要有受害人参加会议，并让其发表具有决定性意见呢？或者可以让其引导会议舆论向其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如此等等，量刑圆桌会议尚有很多问题需要弥补。

　　关于恢复性司法的成本，是一个基础性的问题。通俗地说是，是否划得来？成本问题关系到这个由量刑圆桌会议决定的司法建议，能否在现实中实现其价值和功用。如摩西所生活的地区，社区领导愿意为恢复性司法承担安全成本，摩西的家庭、邻居及所在的社区也愿意为摩西投入足够的时间和精力。但倘若在其他地区，都是否存在这样的“愿意”呢？不尽然。尽管量刑圆桌会议的意图是一种能够使恢复效果，这种意图，全社会应该都叫好。案结事了，符合各方利益，也符合判刑目的，但因地而异的情境，显然不是一个量刑圆桌会议所能解决的。在现代化趋势步步紧逼的中国语境下，原本在“乡土结构”中的长者、家庭所具有的那种帮助矫正功能正面临着销声匿迹的危险，而对犯罪者回归所发挥的作用明显力不从心。

　　不仅如此，作为恢复性司法的模式代表，量刑圆桌会议的决定的身份确认问题也是一个问题。尽管量刑圆桌会议表面套着司法的外衣，但其实是没有被认证的司法。会议所作的建议决定，最终还是依靠法官的量刑裁量权。因此，圆桌会议像是是法官开的一个小会，是为法官作出量刑裁量权的参考罢了。再如，量刑圆桌会议所耗费的时间往往比传统的量刑程序更多，所耗费的精力也最大，并且绝大多数案件是不能适用。同时，这也意味着，涉及严重暴力犯罪，适用恢复性司法的意图是必须要认真严谨对待的。

【作者简介】
许家华，法学学士，广西百色市右江区人民法院，研究方向：刑法学、犯罪学。曾在《检察日报》、中国法学网、中国刑事法学网等媒体发表文章数篇。


【注释】
[1]许章润：犯罪学[M]，北京：法律出版社，第53页。
[2][加]肯特·罗奇著，刘晓兵、上官春光译：加拿大恢复性司法的制度化[DB/OL]，国家检察官学院网站，2011-5-15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