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被除名的院士到底是谁？

科学，在中国人心目中有着"正确"、"高尚"、"实事求是"的含义。相应地，科学家，这一称谓在人们心中有着非同寻常的份量，想象中他们是这样一群人:博学、刻苦、敬业、无私。
    但是，忽然有一天，人们发现了一些人、一些事，他们头上顶着"科学家"的桂冠、手里打着"科学"的名义，做的却是欺世盗名的勾当。

中国近来大规模的学术打假，始于一家名叫"新语丝"的网站，由一位海外留学生创办。"基因皇后"、"生命核酸"等一系列打着科学旗号的欺骗行为，都是通过知情人投书这个网站揭露的。我国的官方态度，给人的感觉一直是小心翼翼、不动声色。
    中国科学院前不久宣布加强院士道德建设，中科院学部科学道德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张存浩院士一不留神，说出两位院士被除名的"陈年旧事"。但由于这件事从来没有正式公布过，媒体不约而同地展开了一场全民大追问：两位被除名的院士到底是谁？
    尽管后来说开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原来不过如此！"但后来笔者在北京见到张存浩院士时，他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谈话时，说到一位院士作为导师不负责任，对学生的不正之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学生抄袭的博士论文有他作为导师的签名，后来根据论文发表的文章，也是署这位导师和他的学生之名发的。在论文中有他们自己"研制"的设备的图，后来了解到，他们实验室当时根本没有这些设备，图其实只是根据在日本拍的照片画的。
    "天下哪有这么糊涂的老师？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张院士一直平和的面容显得有些激动。不过，他还是叮嘱，这事太敏感，不要再提起当事人的名字。
    嘴上不可多说，事情还是要做。年前，以张存浩院士为团长的考察团赴欧洲考察，这是中国科学院学部第一次专门组织以学术道德建设为主题的赴外考察。
    张存浩院士谈道，此次欧洲之行，总的感觉是，欧洲在学术道德法制建设方面，比我国规范。虽然欧洲没有类似于我国自律准则类的文件，但他们制定了提倡良好的科学实践和反对科研中不端行为的条例，非常全面，而且严密很有参考价值。
    比如，他们非常强调科研中的原始记录，要求科研原始记录中不能有一点涂改，并且要认真保存50年以上。欧洲一些国家解决科学道德问题时，不只是在空喊，很多方面落到实处。在处理科学家个人道德行为问题时，不仅制定了相关条例，还将条例在很多方面同法律进行对比。比如德国，他们的做法就是一旦认定有哪些行为不端，就找出适用法律给予惩处。除提到民法外，还将刑法包涵在内，说明科学中的学风问题，不只是学术道德问题，已经上升到法律高度。
    欧洲开展现代科学研究已经有几百年时间，但处理学术道德建设方面的问题，也就是在最近几年才开始，如马普学会从1998年开始，英国生物工程和生物科学研究理事会在1999年开始。"我觉得我们国家抓科学道德问题不算晚。国外认真地抓这个问题也就始于90年代。我们越早入手，效果会越好。”张存浩院士说。
    相对而言，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是我国科技机构中，对"学术腐败"算是最及时、最公开的一个。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专门成立的纪检监察审计监督联合办公室年前向社会公布了2001年度的"打假成果"：共收到举报76件，其中，举报内容涉及抄袭和剽窃他人成果10件、弄虚作假13件、专家评审不公20件、以同一内容重复申请2件、滥用科学基金经费7件、冒名申请4件、受资助单位及委内管理问题等20件。经调查组核实，对有关人员或单位提出通报批评或内部通报批评8件，取消科学基金项目申请资格3件，追回科学基金资助经费2件。合肥工业大学教授杨敬安先后发表在《自动化学报》和《计算机科学技术学报（英文版）》上的3篇文章，严重抄袭他人学术论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取消其项目申请资格，限期追回拨付的项目资助款。东南大学教师夏安邦和内蒙古工业大学教师刘卫，均被人举报抄袭文章，并分别取消其三年和两年的国家自然科学基金申请资格；一位博士生导师因弟子抄袭他人论文被给予内部通报批评。
    每年，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花费"十几亿元，用于资助科学研究。这些钱是公开面向全社会的，"自由申请，同行评议、平等竞争，择优资助"。科技界都承认，相比较而言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经费的使用，是最公开、公正、公平的。
    科技部、中科院每年的科研经费比自然基金委员会多得多，其使用的公开、公正性却要小得多，因此才会传出有陪科技部门官员喝一杯酒就给多少课题经费的说法。
    由此，我们可以做个合理的推测，那就是虽然没有发现或者没有公布，中国科技界的问题还要多得多，揭露出来的，不过是冰山一角。
    这种说法，笔者在与张存浩和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副主任李主其交谈时，他们也赞同。李主其曾任职于《红旗》杂志，从国务院秘书一局局长任上调至国家自然基金委员会任常务副主任，分管纪检监督，可见重任在肩。
    李主其认为科学家也是社会上的人，因此有了问题也不必大惊小怪。李主其认为"学术腐败"有三种表现形式。一是违法。如行贿受贿，为了获得项目的资助去向专家或者管理人员行贿或者专家和管理人员受贿；二是违纪，如有的科技人员抄袭、剽窃他人成果，有的评审科学家私下透露评审结果，还有人串联起来多投票或者是少投票；三是违反科学道德。如为了出文章，人为编造数据:评选专家通过某种方式对基金评审进行暗示、诱导以达到个人的目的等。
    李主其认为，保障合理公正的法宝是公开。为此，去年监督委员会出台了两项重要的措施。一个是异议期制度。从2001年8月30日开始，将青年科学基金的候选人名单在互联网上公布。在一个月的异议期内共收到有关青年科学基金候选者的举报3件。其中，某教授因剽窃他人学术论文被从年度杰出青年基金候选人名单中除名；而另一候选人抄袭他人学术论文的问题，有关学部已请5位专家进行鉴别。再一个就是对科学基金的重大项目、重点项目进行抽样审计。去年基金委委托会计师事务所对北京和东北地区12个单位，85个重大重点项目的使用情况进行了专项审计。审计的结果，"虽然有个别违反规定的，总的来看不太严重"。
    笔者见到李主其时，他刚从科技部"讲课"回来。科技部部长徐冠华率所有在京副部长、各司局长认真听取了基金委员会的管理经验。国务院已经批准科技部开始实施科研项目课题制，管理方式上向基金制靠拢。
    中国文化的特点就是少说多做。有成绩不好多说，有问题也不好多说。不说罢，只要悄悄改进了，这也不能不说是一种"科学"的方式。
    《东方企业家》杂志2002年第3期